“并不是何方神圣,只是一名忠实执行上级命令的中央宪兵罢了。”我一屁股坐进简陋的木椅,双脚翘在教官办公桌上。仰头凝视着尤米尔疑惑的脸,心中想起的却是当年还是调查兵团团长的基斯.沙迪思曾经说过的话。
“实话告诉你吧,尤米尔!在兵团混的时间久了,那些骗人的套路我基本上都听过了!
他们会大义凛然地告诉你们:加入调查兵团为人类献出心脏是多么光荣而勇敢的选择,但事实是除了身边的亲朋好友,没人会为调查兵的无谓牺牲心存哪怕片刻的感伤.......
他们会毫无依据地诱惑你们:在那无比广阔的地方或许会有什么能够照亮这绝望现状的东西存在,然而即便真有什么神奇的玩意存在于城墙之外,得到它的代价也是让人类所无法承受的!
他们会慷慨激昂地鼓舞你们:调查兵团是人类自由灵魂和想象力永不消逝的象征,调查兵团是人类的骄傲!然而很快调查兵们就会注意到,世人看待自己的眼光中只有无尽的忧虑.......”
“看来......托德长官似乎亲耳听过这些话似的........”
“不但亲耳听说过,我还亲身经历过。曾经在身边畅谈梦想和希望的那些调查兵团的傻瓜们,绝大部分已经在不知名的不毛之地化作与世无争的枯骨了,至于剩下几个活到现在的家伙.......我并不觉得他们还能继续活蹦乱跳多久。”
“那些志愿加入调查兵团的士兵们才不是傻瓜呢!”尤米尔的话语中隐隐带着愤怒的气息。
“嚯~~看不出来.......难道你也打算加入调查兵团?”
“我对墙外的事情毫无兴趣!但至少我敬佩那些勇于坚持自己所选择的生存之道的人!”尤米尔双手扶着教官的办公桌,身体微微前倾怒视着我:“无论是谁,只要是自己真心的抉择,我都会毫不保留地表达自己的敬意!不管结果,也无论对错!!”
“你错了!”我猛地站了起来,冰冷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尤米尔,用更加冰冷的语气提醒着面前的训练兵:“因为这个残酷的世界上容不下任何错误的选择!更因为错误选择的代价往往是无可挽回的死亡!”
“死亡?死亡有什么可怕的?迷失自我才是真正可怖之事!”
我的嘴角抽搐了一下,轻蔑地说道:“尤米尔,不要说得自己好像经历过死亡一样.......”
“其实我早就死过一次了.......但在上天给了我第二次机会的时候,我决心这一次只为自己而活!以自己的名字骄傲地活下去!”
尤米尔居然说自己死过一次?或许她也和我一样,经历过某些不堪回首的绝望时刻吧.......
我好奇地问道:“既然你说这一次只为了自己而活..........为什么你要为克里斯塔做这么多?既然你说要以自己的名字骄傲地活下去,为什么却连姓氏都没有?”
“我拒绝回答这种问题。”
“如果你不能提供一个合理的解释,那么我绝不会继续让克里斯塔跟你这样莫名其妙、是非不分、自私自利的家伙待在一起!剩下的最后选择只能是用强制的方式把克里斯塔禁闭保护起来!”
“托德长官!你.......怎么可以这样!克里斯塔怎么说也是国王钦点的104期前十位训练兵!你没有资格.......”
“训练兵,你什么都不懂.......我就私下告诉你一个秘密吧.......弗利兹国王根本没有约束中央宪兵的权力......”我打断了尤米尔的话,奸诈地微笑让尤米尔的额头上不禁冒出了冷汗:“只要有必要,我可以为保护克里斯塔的安全做任何事情......超出你所能想象得到的任何事情.......”
“克里斯塔的人生可不是任你们这些家伙摆弄的玩偶!虽然她一直在努力装成某个不存在的好孩子,但只要这是她自己的选择,我就会一直在身边守护她!”
我装出一份漫不经心的样子,摆弄着手指甲:“你这份决心真是让我感动,但如果这份决心背后的动机不能让我信服的话.......我完全有理由认为:在生死存亡的危机关头,尤米尔肯定会把克里斯塔丢到一边......毕竟还是尤米尔那来之不易的第二次的人生更为宝贵嘛.......”
“切......要是这么说,我也可以怀疑托德长官表面上说是要保护克里斯塔的安全,其实不过是想借机控制她的人身自由罢了!”
我伸手整了整尤米尔在缠斗中被弄皱的衣领,然后拍了拍肩膀,降低语调缓缓说道:“合情合理的疑虑,但问题在于:提尔.托德作为中央宪兵有充足的手段可供选择;而尤米尔作为训练兵却没有........所以,我希望你能明智地摆正自己的立场。”
“可恶.......”尤米尔咬着牙把头扭到一边。二个深呼吸以后,她回过头严肃地盯着我的眼睛:“如果托德长官先表明保护克里斯塔的理由,我就把自己的动机告诉你!”
“我的理由?很简单啊:第一,这是我的任务。第二,克里斯塔跟我的妹妹很像。”
“是么......如果是这样的话,我的动机也很简单:克里斯塔跟我也很像。”
我苦笑着摇了摇头:“别逗了!无论从任何方面来说,你跟克里斯塔明明一点也不像!”
“我知道说了你也不会相信的,但这确实是事实!”尤米尔那郑重的神态确实不是装出来的.......这就有点意思了.......
“是么.......没有姓氏的尤米尔.......跟克里斯塔很像........”我忽然想到了某些事情,也许尤米尔的出身背景并不单纯。
“随你怎么想,我已经把自己的动机告诉你了!现在你可以放心让克里斯塔做出自己的选择了吗?!”
“当然不放心!看克里斯塔刚才的表现,她似乎铁了心要加入调查兵团了!”
“我会尽力劝说克里斯塔回心转意的......但如果调查兵团就是她选择的道路,我希望托德长官也能跟我一样尊重这个选择!”
“哎.......”我已经隐约预料到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了,只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:“如果克里斯塔真的选择了加入调查兵团这条崎岖危险的道路,我只能用别的方式尽力守护克里斯塔了.......”
“又是别的方式.......你们这些混账!难道就不能放过克里斯塔吗?!”
“你可别误会了.......克里斯塔并不是被监视着的囚犯,而是我必须舍身保护的希望.......拯救世界的希望!”
尤米尔惊讶地张着嘴,她瞪大了眼睛急切地问道:“托德长官,你刚才说的是........拯救世界?”
“是的,我希望你能好好守护在克里斯塔的身边,不仅仅因为她是你珍视的朋友,更是因为她是拯救世界的希望所在!”
“我是不会相信【拯救世界】这种说辞的.......这个世界早已经不存在什么希望了!这里的未来只有堕入地狱一途,而我只希望按照自己选择的人生挣扎到最后一刻;我也希望克里斯塔能在最后的宿命降临之前,按照自己的意志坚持到底!”
我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尤米尔.......她居然知道未来只有地狱这个说法.......果然她的出身背景并不一般啊.......难道尤米尔是通过隐藏自己的姓氏,以此逃避血族清洗的某些玛利亚之墙内没落贵族的后代?
“尤米尔,我不确定你听说过的版本是哪一种,但那些所谓世界终将毁灭的传说未必是真的。”
“我所知道的版本只有一种: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未来了。”尤米尔转身大步离开,一边走一边低声说着:“托德长官,请放心吧!就算这个世界终将堕入地狱,我仍将守护着克里斯塔的选择,直到最后......”
不知应该作何回应,我只能眼睁睁地目送尤米尔推开木门走了出去。
扭头看看窗外,不见明月的漆黑夜空之下,只有操场一侧的训练营地讲台上的火炬正在发出熊熊火光。
讲台下的104期训练兵们稍显散乱的保持原地立正的姿态,紧张地等待着调查兵团团长埃尔文.史密斯的征募讲话。
而我.......我刚刚意识到自己的手心里满是汗水,此情此景让我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:现在的我就如同那些训练兵们一样紧张,也许更甚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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